1996年北京出版社的这套现代书话丛书,收集了八位文学大师或大家的书话作品,分别是鲁迅周作人郑振铎阿英巴金唐弢孙犁和黄裳。
(资料图)
作为杂家的黄裳(真名容鼎昌)是青州旗人后代,干过记者写过专栏,出版的书几十本,收藏过手的书籍不计其数,加之结交社会名流四方贤达更增进了思维的广阔,杂之又杂,复归平和。
挑几处《书话》中或藏锋芒、或带褒贬的旧事,丰富之,分享之。
(一)信笔点窜的“老教条”大儒沈德潜
生活在康雍乾时期的沈德潜,科举十七次,中进士时67岁了,75岁尚书房行走,升礼部侍郎,和乾隆是“诗友”(帝赐诗曰:我爱德潜德,淳风挹古初),1769年97岁去世,追封太子太师。
他讲究格调,论诗合于“温柔敦厚”的“诗教”,有《沈归愚诗文全集》七十三卷,所编《古诗源》《唐诗别裁集》《明诗别裁集》《国朝诗别裁集》等皆天朝巨制。
就这么个人却有个毛病:编书时爱篡改古人的诗句,连他爷爷的诗都改!为什么呢?他说是要合掌,要字面好看。黄裳说这种点金成铁、佛头着粪的恶劣习气,是不负责任不实事求是的。至于原由,大半生坎坷,小半生极贵,与十全天子咫尺相邻的自诩众捧诗坛领袖的心态,使然吧。再细思,儒学的修齐治平思想,与现实的家天下结合,(诗)目中已无(完)人矣。
(二)洪亮吉分等藏书家:考订家、校雠家、收藏家、赏鉴家、掠贩家。列具第一等考订家的钱大昕、戴震,乾嘉时期的朴学大师,没毛病吧。
洪亮吉,乾嘉学派经学家,45岁中榜眼,后督学贵州,再后入直尚书房。
(三)缪荃孙划定善本四条:1,刻于明末前皆善本;2,钞本不论新旧皆善本;3,批校本或有题跋者皆善本;4,日本及高丽重刻中国古书,皆善本。
后来的清刻本也有精妙之本;没想到日本高丽刻印古书的口碑这么好。
(四)描写善本的字句:静雅的气息、疏朗的格局;纸洁如玉,墨凝如漆,笔法刀工,风神绝世;那薄似蝉翼而又坚实如绸帛的纸张,古拙而气势生动的刻工,都是令人心醉的;大字精刻,黄绵纸初印,纸墨晶莹,夺人目睛;
(五)由阮大铖到明清的文人贰臣际遇
谈兵夜雨青油幕,买笑春风锦瑟房;一林明月碧如此,六代寒山青不言;人生岂必皆朱毂,下泽乌犍策亦肥。阮大铖的诗句固然文采斐然,行事又如何?投靠阉党出门重金赎名刺,崇祯改元两本奏折见机递,一个早于K生三百年玩弄戏曲搞政治的投机家。
钱谦益、王铎、阮大铖、洪承畴等等,在那个朝代是学而优则仕,是文官一体,是君君臣臣天下苍生,所以投降也不必区分一般性和特殊性及个体性,一律站在王朝(家天下、一人王)的自私角度痛斥为背信弃义的贰臣,再假借百姓的仇恨角度一律宣扬为引狼入室的叛逆,而气节大义又是谁的气节大义呢?那时话语权有两种,一种是社稷庙堂上的春秋大义,一种是市井江湖的风俗良序,能代表两阶层发言的居然都是文人?!倡导者是他们,变节者还是他们。
鲁迅说得好,必须不被搽在表面的自欺欺人的脂粉所诓骗,却看看他的筋骨和脊梁。文人的筋骨和脊梁,能有几个是坚强刚硬的?在安全情况下扬言的勇敢,是面子上的勇敢。真正的勇敢是合理坚持,敬畏伟大!
另外,古代传统的对变节者的处理方式是,贴标签,坏蛋一枚!激起义愤之后将著述言论等毁弃、封存,好像从此划清界限。而其实,没有吸取必要教训。必要的教训是么?你的衰果,是谁的诱因?当如是彼可代的野心吗?
好端端的书法家、东阁大学士王铎王觉斯啊,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?
(六)顾批黄跋、鲍刻毛抄
顾广圻,黄丕烈,鲍廷博,毛晋(汲古阁)。
(七)小议杂家
只知其一不知其二,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,是区分专家和杂家的俗世的标准,其实也是一种俗论。杂,掺和,不纯,一般意味着短促浅薄,大而无当,小而无用。当专家说真话实话众人不听时、或干脆不说真话实话了,杂家就可以表演多样性了。
怎样才能不俗呢?其一必须有系统、扎实的基础训练;其二不贪多不求快,确认自在自为,从一而终。
近日得九十年代老劲道、老沉味生熟茶两味,品尝起来果然老气横秋、暗香涌动,以之佐读古旧书话,可谓王静安所云境界全出,再可谓陈援庵所云数百年偶合者耳,再三可谓史学家惯用的口吻中一条闲闲的尾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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